我就彷彿已經升空的太空梭一樣,兩側的助推火箭脫離~雙腿停止踢蹼保持流線、主引擎關閉–核心和上半身保持適當的穩定引導。太空梭飛向宇宙、浩瀚無垠,而我直衝海下,雖然……
僅僅只有逃離海平面34公尺的渺小里程。
沒有宇航服與頭盔,只有3mm的防寒衣、偏愛使用的Sphera面鏡、手套、襪套、才剛穿上第二天還在適應的V3蛙鞋。
帶著一顆被喚起哺乳潛水反射而跳動緩慢的心臟、懷著被4個大氣壓力壓縮到只剩平常陸地上四分之一大小的肺、頂著讓防寒衣頭套包裹住的圓滑的頭顱。
此刻,我正在墜落(Freefall)的旅程中。
那是顛倒的飛行、那是飄向地心的流浪;那是無依無助的蒼茫、那是專心一志的純粹而美麗。
瞳孔看似聚焦在導潛繩,卻看穿眼前糾結;以為清楚海水晶瑩剔透,卻看不透這迷離的一切。
在生與死的界線外,你隱隱渴望著,那將會是沒有盡頭的飛行。
而轉身的提醒到來時,要冷酷的收拾好捨不得離開的念頭,決然俐落的翻身,再如返航的太空梭逕直上行奔向預定的降落點。
緩慢而穩重的心跳聲好像從深遠處的峽谷傳來,越來越大聲、越來越靠近。燦爛的光束射入海中,在海平面之下形成一束束宛如冰錐般的光芒就那樣凌厲的刺入深海之中。
我在那光支柱影之間冉冉上升,重新感受到心臟重新回到胸腔運作的澎湃悸動,同時身旁阿倫教練始終不離不棄投射過來的試探眼神未曾離開我過。
破出水面、抓住浮球、恢復呼吸……直到那一聲~「I‘m OK!」說出口之後,我才感受到靈魂安然回到自身的安詳和諧。
阿倫教練比完OK之後,Peter和阿儒兩位潛伴激打起水花片片,水珠在空中飛起又滴落,我們四人互相擊掌,慶祝我A4課程終於完成最後幾項考核。
看見身旁夥伴們的笑臉如此燦爛耀眼,使我雙眸無法直視;同時身軀正浮力突然大幅度增加把我抬升出水面……
原來是那些和夥伴們共享一顆浮球時光的情誼,把我的心肺血管填充的如此飽滿豐盈。
這一刻藍藍的天空通透明亮,天際蒼穹好像一片湛藍的海洋,恍惚間錯覺以為又是一個躬身回到水下,海洋的懷抱裡。
那嬌柔的浪與細緻的流今天顯得特別溫柔,好似置身平坦草原上,在蜿蜒小溪旁百花盛開,讓人想在其中盡情放肆的翻身打滾。
遠方的北大武山披著一縷如巾幔般的晨霧,好似一襲高貴華麗裝扮的女郎,在寬大的帽緣下對我投射帶有深意的神秘眼神。
送個飛吻給北大武山,然後我們4人低首埋入水中,奔游前行。
我不知道將往何方?也不知道後續的故事將被如何書寫展開。但管他的,有這些夥伴並肩同行,我不會再有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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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0月接觸了「意潛」,也在11月開始上阿倫教練的A4課程,這是AIDA系統中高階潛水員,如果完成這個課程,接下來就是教練班課程了。
學科課程之後有在台北上了一次的泳池課。年初開始,自己保持盡量下海維持水感,或是定期前往北區運動中心或潛立方實施練習。
5月中後疫情影響停課我也停班了大約2個月,這2個多月的時間反倒給與我充分的時間練習很多陸地上的訓練課表,尤其是伸展呼吸肌群以及模擬深度的動靜態訓練這兩個項目,讓我自體感覺相當不錯。
9月疫情趨緩各地場所陸續解封,也開始積極下海下水,9月25日好友阿九在群組登高一呼舉辦遊艇船潛,誰能抵抗阿九……呃我是說遊艇的誘惑呢?
(感謝小安、釦子拍攝)
那是個美好的假日,遊艇趴無與倫比的魅力讓人無法擋,藍天碧海比基尼、可樂烤肉鹽酥雞。
(感謝小安、釦子拍攝)
當晚在墾丁的星空下,阿九說我太緊繃了,今天是玩不是訓練。
我知道但也不知該如何辯駁,我確實沒辦法輕易地放飛自我,我的腦海對於下海還是處於下水即訓練的模式。個性的關係吧,保持專注的身心對於我身處課程中有一定的幫助。
這些日子以來,我都隨身攜帶AIDA A2、A3以及A4的課程講義。
A2學科方面是基本的介紹與簡單的說明。
A3則是好像餐廳把全部的招牌菜全部上桌,你要一道一道認識、明白原理。
A4則是針對自由潛水比較高階的重點技巧做解說與操作說明。
在日常生活中、去診所復健頸椎、在家、旅遊空檔……只要有空就會拿出講義閱讀,不懂之處先上網搜尋資料,如果大腦打結想不明白,就發訊息問A3教練熊熊,或是阿倫教練。
隨著閱讀量、探究思考、下水實務操作……的累積,逐漸有一種融會貫通的感受。每個人的特質不同,我頭腦混沌憨慢,遇到事情總是需要寬裕的時間才能有所進步成長。因此上潛水課程,除了不好請假,人格特質的原因我還是會選擇可以安排彈性課程的教練來上。而常態可見的密集班幾天上完課程那樣的模式,就不在我的選擇了。
10月終於有了可以去小琉球上課的機會,前一晚投宿熟悉的大鵬灣飯店,不論我幾點到,櫃台永遠都有工作人員在守候,這也是我住這裡的原因。但今天刻意提早下班,好多點睡眠時間,保留體力下海潛水。
上課都是安排一天一潛,對我來說剛剛好的節奏(我就大齡學生嘛)。
星期六上午大福西側下海,兩顆浮球上是阿倫教練、Jason哥、仁宏和政軒還有我。
每個教練喜歡訓練的潛點不同,熊熊教練喜愛箱網,那裡有我很多的回憶。而從阿倫教練開始,大福西側則是主要的訓練潛點。
我也愛這裡,因為這處小而美麗的沙灘,上下岸都很平易近人,所以這兒總是充滿著享受各式各樣活動的人們,有浮潛、水肺潛水、自由潛水、SUP等等。
雖然我很享受泡在水裡等教練給予指示、像嬰兒般嗷嗷待哺的樣子,但都到A4程度了,不能還在等人餵食。
教練不會像保母一樣非得給你什麼不可,所以下潛的流程與節奏要對自身的狀況有所掌握以及安排,向教練提出下潛內容,教練再給予建議或提示。同時也要向擔任戒護的潛伴說明,然後按照程序去操作。
大致上都很順利,沒有遇到困難之處,輪番下潛,在水下靜觀身心;回到水面休息後擔任戒護,專注潛伴狀況。一來一往、一上一下,是很舒服的節奏。
中午上岸,回到「琉意」,這也算是「意潛」在小琉球的據點。
這也是我今晚將要過夜的背包客棧,此生第一次睡背包客棧,原本先前所有存疑的想像,都讓「琉意」非常清爽乾淨的居住空間給打消了。
而且,那也是我多年來外出旅行睡過最安逸舒適的床鋪棉被和枕頭,我依然認為背包客棧永遠不會是我的選項,但那一晚「琉意」給予我的睡眠品質,即使現在還是讚不絕口。
午後其他教練帶各自的學生出海去了,人聲鼎沸的琉意頓時安靜了下來,趁著靜謐片刻趕緊睡個午覺。傍晚沿著海岸慢跑,年輕人群騎著機車呼嘯而過,大聲地對我喊加油。
晚餐後開始學科筆試,這還是先前和教練要求的,因為我覺得吸收的也差不多了,不如早點考。成績揭曉後低空飛過及格線,在客廳和教練討論考試之餘,就是和幾位潛伴檢討上午的潛水內容。
和同學仁宏、政軒玩教練的肺活量測量儀,然後9點多上床躺平。耳機戴上,安撫我心靈的音樂,竟然是單純的海潮聲。啪嚓~啪嚓……想像肉體平躺在海面上,靈魂躬身下潛,在無色無味、無光無害的水體中自在的飄盪著。
清晨5點起床,好的睡眠品質讓我精神充足。走到外面小路散步順便做點呼吸肌群伸展以及簡單的暖身。
7點出發前往厚石群礁出海。
前面大部分還是操作我習慣的暖身程序,然後完成幾個20多公尺的分項操作,最後的重頭戲上場,教練放32公尺,這是A4階段深度部分的最低標。
沒有遲疑的念頭,簡單水面調息後就下水,我模擬這個深度(32~38m)的相關練習有一段時間了,我就是為此而來。回首過往,在深度項目的訓練中,心態上總是表現出恐懼的情緒。
這一潛,我想試試看自己準備好了嗎?
Lanyard安全繩的鉤環已觸球,停留了2秒鐘,覺得怎麼這麼快就到底了,左手被安全繩扣住,我伸出右手超越底鉛試圖抓住什麼,大腦有一股還想繼續探底的念頭,卻只捕捉到大海的無垠與虛空。
回到水面後繼續完成剩下的幾個下潛然後回程。
事後教練說這是「完美的一潛」,我明白教練純屬鼓勵打氣,這兩天自己仍暴露出太多缺點要努力改進。一如昨天教練說我所有的潛水動作都有點遲慢。關於這一部分我的回答是自己想用最放鬆最自在的心態下水,動作慢我會再改善,心念上的改變,是我近期體悟到的成果。
而今天,在面對深度下潛時的自信與出水後的滿足,是我最大的收穫,這證明了我目前自我訓練的方式在正確的路上。
和海上相依為命的潛伴~阿倫教練、Jason哥、仁宏、政軒以及文祥教練、品賢教練、「琉意」的小強哥道別,相約下次再見,踏上小島時內心空虛不知所措,而此刻離開小島卻是收穫滿滿,尤其拎著10多包無敵好吃、現做現炸現包的田中央麻花捲讓我手痠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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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初。
又在台南高鐵站接上阿倫教練、又在一樣的飯店Check In、又在午夜的迷離燈影中互道晚安、又在不是我的打呼聲中夢游小琉球的海……咦?為什麼是"又"了呢?
啊對,記得年初1月也是相同的行程,各自忙完之後,宛如兩艘飛艇各自從北部起飛,最終在南端會合並共同前往小琉球並且一起同床夜宿,那是A4第一次的海訓課。
事後說起住宿大鵬灣飯店的經歷~教練和我單獨入住時,訂單人房卻都曾經遇過被升等的經驗,但不知為何我倆幾次同住時卻都是一張雙人床,況且依照我倆體型,普通雙人床略顯不足。
看來,也許大鵬灣飯店在加強我倆情誼上花了點心思與手段啊。
第一次見面時聊到旅遊,沒想到我們都曾經去過新疆的塔什庫爾干縣,真是令人感到驚奇。
早期看YouTube時一些影片裡有教練的身影,初時真不知道就是阿倫教練。報名後上課時心裡真有種親見明星的粉絲感受。
「意潛」桃李滿天下,而且旗下教練群都很平易近人,第一次學科課在教室認識一起旁聽的文祥教練,插科打諢、逗人發笑的個性和我有點相似,當時讓我感覺好像回到學生時代和某位同學一起嘻笑怒罵的曾經。
文祥教練在無蹼的DNF(泳池平潛無蛙鞋)和CNF(無蹼恆重下潛)具有相當的造詣,屢屢創造佳績,未來非常期待能上到他的課接受指導。品賢教練也是當時在教室初識,年輕帥氣有活力。
阿倫教練和我之前兩位教練相比又是另外一種典型,成熟男士的風範之外,教學上課非常親切和善,提示說明之處淺顯易懂,可能生日相差一天同星座的關係,個性幽默隨和我有點相像。
不論室內課、泳池課、下海訓練課從來都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壓力,這一點對我幫助很大,讓我操作不論什麼項目都能專注在自身。每做完一個項目動作,阿倫教練才會看情況給予意見,你可以很單純的收到這些意見,然後內化給意識,專心的自我調整就好,因此我吸收得很完整,改進的狀況也很明顯。
但沒壓力也不行,我這人就是缺乏紀律,因此這次和教練約定了,出海就來考核吧。不是我信心滿滿,而是希望藉由考核給自己追求目標的動力,如果未達標準,繼續加強繼續鍛鍊就好。
6日星期六上午,天氣晴,浪極小流輕微後轉無,水面能見度略差但分層次,5m後又是一番景象。下水前因我的蛙鞋出了點問題,因此教練拿雙寄賣接近全新的V3蛙鞋給我,試了非常合腳,不囉嗦直接帶出門下水賀成交。
先暖身……說到暖身,我也是到阿倫教練這邊開始,才摸索出屬於自己的暖身流程,雖然還在持續學習,但目前的習慣能夠建立已經是一點小進步了。
今天的夥伴除了教練和我,還有就是初見面的Peter和阿儒。
教練問我要考核什麼?那就先從摘面鏡開始吧。
AIDA系統裡4 Level的靜態閉氣3分30秒和動態平潛70公尺泳池課時都通過了,而海上要考核的大概是以下幾項:
恆重下潛32~38公尺
水下20公尺摘面鏡回到水面
水下20公尺單手上升回到水面
水下20公尺單腳蹼回到水面
單腳蹼15公尺水中救援
20公尺水中救援+50公尺水面拖拽
摘面鏡20公尺完成後,來一個水下脫蛙鞋=單腳蹼+摘面鏡+單手上升,在接著15公尺救援+單蹼,這些都還好,我比較畏懼50公尺的拖拽。
不過阿倫教練教導的拖拽方式比較好踢蛙鞋,所以不囉嗦直接上菜。
Peter扮演被救援者,下潛20公尺帶回水面,實施急救後開始拖拽,邁力的踢動蛙鞋拼命消化50公尺。最後10公尺左右Peter為我吆喝打氣加油,本來雙腿已經痠軟無力,聽見Peter和阿儒以及教練的鼓勵聲,說什麼也要拚到底。
我怎捨得辜負大夥的加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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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星期天,天氣晴,又是微浪、微流接近於無的下水好時光。
踢出厚石群礁,來到預定的深度潛點,暖身完畢後直接放繩34公尺。昨天蛙鞋踢起來一開始足弓處不太適應,把鞋脫掉按摩一下才能繼續。但後面習慣之後反倒體驗到人鞋一體的箇中美妙滋味,此鞋柔軟度中等,踢起來絲毫不拖泥帶水,碳纖維板捲水、推水都爽脆不已、動力強悍,不愧是能見度極高、讚譽不絕的好鞋之一。
第一潛舒服而俐落,雖然只有短暫以秒為計,但Freefall的過程,如夢似幻、令人沉溺其中而無法自拔,回甘的滋味令人不禁想再三品味。
調息吸氣平壓躬身踢腿平壓踢腿平壓踢腿平壓踢腿…Freefall…Mouthfill…Freefall
而要能體驗自由潛水裡Freefall的樂趣,有相當的一段過程要親身經歷。
以我學習的AIDA系統為例,A3開始教導Freefall,而我也是被 刁難
指導了10個月才通過考核。
不過,即使通過考核,我個人觀念是:那只是代表了當下的生心理狀況能夠應付系統階段課程的及格標準線,技巧姿勢、動作效率…等等相關的基本動作的運動表現都需要保持練習與調整。而任何運動皆是如此吧。
一直到Lanyard在網球煞停,我仍意猶未盡、看著海中更深之處,心不甘情不願的折返回程。
飄回到浮球,教練說那真是很棒的一潛,不論踢蹼效率、去回時間都有很棒的表現,但他又補充應該是新的蛙鞋所帶來的回饋。當下很想翻白眼但又怕被誤會是低氧昏迷所以只好點頭稱是。
教練看我陶醉的樣子,決定繩子放到35公尺,可惜這一次下潛Mouthfill後口腔的管理不良,到34公尺時也無多餘氣可以完成平壓,加上今天耳咽管肌肉特別緊,每一潛都要花更多氣體完成平壓,因此雖然想完成最後1公尺,但覺得並無冒任何風險的必要,因此折返。這是老問題了,連續下水後我的耳咽管都會有這種情況,之後再好好研究想辦法改善。
出了水面,恢復呼吸之後,阿倫教練宣布通過A4所有考核,頓時我們互相拍水潑灑。
拍打的是一股熱血豪邁;而灑落在臉頰上的水珠,是潛伴同球一命、那種連帶感的相濡以沫。
激情過後,所有的回憶瞬間如風從山頂吹撫奔騰而下、也如海浪滔天翻湧上心頭。
這一段時間所有曾一起下水的朋友們、在北區泳道泳池、潛立方互相練習互相戒護的王熊熊教練、阿九、黑妞……那些下海的美好時光、吃課表的訓練都不會背叛我們。
累積的練習已經讓所有的步驟都逐漸內化成無意識反應,我深知離真正有程度的境界還有很多路要走,但相比之前的笨拙魯莽,目前還算有所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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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民宿簡單盥洗收拾行李,準備搭船離開小島。
在「琉意」和小強哥道別的時候,看見大柯教練準備帶學生下水,品賢、文祥兩位教練各自忙碌中,阿倫教練要忙活到下午才會上岸。
這幾位教練對於我有著不同的存在意義,我們曾經共度一段美好的冒險時光,雖然大家各忙各的沒有時間 重溫舊夢 閒聊往事,但未來或許有機會吧。
看見這些年輕人的活力與魅力,真希望自己更年輕一點……呃好啦不只一點,就能和他們一起乘風破浪、悠遊四海。
很高興在「意潛」這個融洽和樂的大家庭裡上課訓練,A4課程結束了,但還有下一個挑戰在等著我。
不知道會不會和這些我關心的人兒重逢、是否會再認識其他的潛伴?能否順利完成更多更難的考核?
我不知道,但,不就是這樣未來才充滿樂趣的嗎?